“是我……徇私舞弊……陷害了你。”
楚晨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，带着一种自我毁灭般的沙哑。
每一个字，都像重锤，砸在在场每一个领导的心上。
张天照的脸色瞬间铁青，其他领导也面面相觑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。
楚娇猛地抓住楚晨的胳膊，尖声道：“楚晨哥！你胡说什么！”
楚晨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，甩开她的手，目光空洞地看着地面。
“考核前，楚娇来找我。”他继续说着，语调平板，却字字惊心，“她说……她害怕你风头太盛，会影响她在技术队的地位。她说……只要让你这次考核不过，你就会被调离一线……她求我帮她……”
“你闭嘴！”楚娇彻底慌了，脸色煞白，冲上去想捂住楚晨的嘴。
“拦住她！”张天照厉声喝道。
旁边一位纪检干部立刻上前，拉住了几乎失控的楚娇。
楚晨没有理会身后的骚动，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必须完成的忏悔仪式。
“我……我当时鬼迷心窍……觉得只是延迟你晋升，没什么大不了的……就在指挥频道里，故意报错了引线颜色……”
他说完了。
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只有楚娇压抑的、绝望的呜咽声。
张天照胸口剧烈起伏，显然气得不轻。他猛地转向楚娇，目光如刀：“楚娇！你还有什么话说？！”
楚娇浑身一颤，抬起头，泪眼婆娑，却还试图狡辩：“不是的……局长……是他！是楚晨自己嫉妒宁柔能力强！是他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张天照一声暴喝，打断了她，“考核录像和通讯记录都在！是不是要技术科当场复原数据，一条条对质？！”
楚娇像是被掐住了脖子，瞬间瘫软下去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。
事实，已经再清楚不过。
一场卑劣的、因私人嫉妒而策划的陷害。
差点葬送了一位顶尖拆弹专家的前程。
更差点，在今天，葬送了商场里数百条无辜的生命！
想到那可能的后果，几位局领导的背上都沁出了冷汗。
张天照深吸一口气，强行压下怒火，转向我，语气沉重而带着歉意：
“宁柔同志，情况已经基本清楚。我代表局党委，向你表示最诚挚的歉意！是我们管理失察，让你受委屈了！”
他狠狠瞪了面如死灰的楚晨和楚娇一眼。
“涉事人员，立刻停职！接受纪检部门全面调查！局里一定会严肃处理，绝不姑息！”
他看向我，眼神带着询问：“宁柔同志，你看……”
我始终安静地站着，像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。
直到此刻，我才缓缓抬起眼，目光平静地扫过楚晨和楚娇。
楚晨不敢与我对视，颓然地低着头。
楚娇则用充满怨恨和恐惧的眼神瞪着我。
我轻轻开口，声音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清晰：
“局长，他们的道歉，我收到了。”
“但我希望，调查能尽快给出公正的结果。”
“另外，”我顿了顿，看向张天照，“我申请立刻恢复工作。仓库的器材，还需要盘点。”
我的平静，反而让张天照等人更加动容。
“恢复！立刻恢复！”张天照连忙说，“不仅如此，经局党委紧急研究决定，正式任命你为防爆组副组长，主持全面工作！你的拆弹资质，立刻生效！”
副组长。
主持全面工作。
这意味着，楚晨的位置，现在是我的了。
我脸上没有任何欣喜，只是微微颔首：“谢谢组织信任，我会尽力。”
张天照又安抚了几句，便带着神情各异的众人离开了仓库。
楚晨和楚娇被纪检部门的人带走，背影狼狈。
仓库门关上。
世界重新归于寂静。
灰尘在从窗户透进来的光柱中缓缓飞舞。
我走到那张破旧的办公桌前，拿起刚才被打断的器材登记表。
笔尖落下，继续一个个打勾。
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逆转，从未发生。
……
傍晚。
我抱着个人物品，从偏僻的后勤仓库，走向防爆组宽敞明亮的副组长办公室。
沿途，遇到的每一个队员，都停下脚步，恭敬地喊一声：“宁组长！”
眼神里，是真正的信服，甚至带着一丝崇拜。
彭佳看到我，远远就低下头，快步躲开了。
我推开副组长办公室的门。
这里曾经是楚晨的地方。
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常用的古龙水味道。
我把自己的东西放下，坐在了那张宽大的办公椅上。
电脑屏幕亮着。
内部系统弹出一条最新通知。
《关于楚晨、楚娇同志停职接受调查的通报》。
我扫了一眼，关掉了通知。
然后，点开了内部通讯录。
找到了一个名字——陈书瀚。
局里资格最老、脾气最倔、但也最公正的技术元老，专攻炸弹结构分析，一向看不惯楚晨那套浮夸作风。
我拨通了他的电话。
“陈工，是我，宁柔。”
电话那头愣了一下，随即传来陈书瀚略带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：“哦？宁副组长啊，恭喜高升。有事？”
“想请您帮个忙。”我看着电脑屏幕上商场炸弹的拆解记录和图片，“今天那个新型诡雷，结构很有趣。我想做一个详细的逆向工程分析报告，找出它的设计规律和潜在变种。这方面，您是权威。”
陈书瀚沉默了几秒，语气明显热络了些：“你也看出不对劲了？那玩意儿不是市面上流通的货色，设计思路很刁钻，像是……有针对性的练习品。”
“所以我更需要您的专业意见。”我平静地说，“这份报告，可能会很重要。”
“行！”陈书瀚爽快地答应了，“资料发我，我连夜看！”
挂了电话，我靠在椅背上，望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夜幕。
商场炸弹的危机解除了。
楚晨和楚娇也付出了代价。
但这件事，似乎并没有真正结束。
那个新型诡雷，出现得太巧合。
它的复杂程度，远超一般犯罪分子的能力。
像陈书瀚说的，像是“有针对性的练习品”。
针对谁？
我揉了揉眉心。
这时，办公室门被敲响了。
“请进。”
进来的是龙川副局长，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，脸上带着笑意。
“宁柔，没打扰你吧？给你送点东西。”
他把文件夹放在我桌上。
“这是给你申请的特别津贴和嘉奖令草案，你看看。另外，”他压低了些声音，“调查组那边初步意见出来了，楚晨和楚娇，恐怕不只是停职那么简单了。性质恶劣，影响极坏，开除公职，并追究相关责任，是大概率事件。”
我点点头：“谢谢龙局，按规矩办就好。”
龙川看着我，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和探究：“你呀，沉得住气。要是换个人，今天在仓库恐怕就闹翻天了。”
我淡淡笑了笑，没说话。
闹？
那太便宜他们了。
我要的，从来不是一时的痛快。
而是彻底清除污秽，以及，掌握能保护自己、也能应对真正危机的力量。
龙川又闲聊了几句，便起身离开了。
我拿起他送来的文件夹，却没有打开。
而是拿起了桌上那张勉强粘好的、满是裂痕的资格证复印件。
我看着照片上那个眼神坚定、充满朝气的自己。
然后，轻轻拉开抽屉，将它放了进去。
合上抽屉的瞬间，我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。
那里，是陈书瀚刚刚发过来的、关于那个新型诡雷的初步数据。
夜色，浓重。
城市华灯初上。
我新建了一个文档，标题是——
《新型诡雷“暗影”分析及应对预案（绝密）》。
手指落在键盘上。
新的战斗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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