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嬷嬷走后，我这小院算是彻底被“静养”了。
门口多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，名义上是怕我再“想不开”，实际上就是监视。
送来的饭菜也一天比一天清淡，几乎不见油腥，连药材都透着股陈腐味。
青黛急得嘴角起泡，偷偷想用自己的份例钱去厨房给我换点好的，却被奚落了一番，空着手哭哭啼啼地回来。
“小姐，她们……她们也太欺负人了！”
她抹着眼泪，替我委屈。
我靠在窗边的软榻上，就着午后微弱的光线，看着自己这双依旧没什么血色的手。
“急什么。”
我的声音依旧沙哑，但比前几天好了不少，“由着她们去。”
“可是小姐，您的身子……死不了。”
我打断她，语气平静。
比起身体的虚弱，我更迫切需要的是理清头脑中的信息。
原主的记忆碎片化且充满情绪，我需要一个冷静的旁观者，帮我拼凑出这个侯府的真实图景。
而青黛，就是这个关键的突破口。
这几天，我一边配合着喝那些效果甚微的苦药汤子，一边暗中进行简单的康复训练，同时，开始有意识地“引导”青黛。
我没有首接问她“是谁害我”，那会吓到她，也问不出什么。
我采用的是更温和的“情景回溯”和“自由联想”技术。
“青黛，”某天喝药时，我状似无意地提起，“我病了这一场，好些事都记不清了。
落水那天……天气好像不错？”
青黛不疑有他，一边替我掖好被角一边回忆：“是啊小姐，那天日头挺好，您说在屋里闷得慌，非要去园子里的湖边走走……就我们两个？”
“本来是的，后来……后来在湖边遇到了二小姐和表小姐，她们……她们说了会儿话。”
青黛的声音低了下去，带着愤懑。
二小姐沈玉茹，继母林氏的亲生女儿。
表小姐林婉儿，林氏的亲侄女。
“说了什么？”
我慢慢喝着药，语气平淡，仿佛只是在回忆一件寻常小事。
“她们……她们笑话您的琴艺，说您……弹得不如三岁稚童，还说……”青黛欲言又止，眼圈又红了。
“还说什么？”
“还说您占着嫡女的名分，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，连给……连给二小姐提鞋都不配！”
青黛终于忍不住，带着哭腔说了出来。
我放下药碗。
嗯，典型的校园霸凌升级版——宅斗霸凌。
通过贬低和羞辱，摧毁对方的自尊和价值感。
“然后呢？”
“然后您气得转身要走，不知怎么的，脚下一滑，就……就掉进湖里了。
二小姐和表小姐也吓得大叫，后来附近的婆子们赶来，才把您和同样落水的苏小姐一起救了上来。”
同样落水的苏小姐？
礼部侍郎家的庶女？
这里有个矛盾点。
如果沈玉茹和林婉儿是故意羞辱，她们的目的己经达到了，为何原主会落水？
是意外，还是……被推下去的？
那个苏小姐又是怎么回事？
目击者？
还是同谋？
或者，也是受害者？
线索杂乱，但至少有了方向。
“我‘自尽’那天早上，”我换了个话题，声音压低，“你可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劲？
或者，屋里屋外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或事？”
青黛努力回想，摇了摇头：“没有啊小姐，您那天早上精神还好，还说想喝奴婢熬的燕窝粥……奴婢就去小厨房盯着火了。
回来……回来就看见您……”她哽咽着说不下去。
“红玉呢？”
我捕捉到一个关键。
当时屋里只有“我”一个人，红玉是第一个发现的？
“红玉……她当时应该在院子里打扫。
是她最先喊叫起来的。”
时机掐得可真准。
我去小厨房，红玉在院子，完美的“独处”时间。
我心里对红玉的怀疑又加深了一层。
她要么是被人利用了眼线身份，要么……就是首接参与者之一。
正当我梳理着这些纷乱的信息时，“机会”以一种我意想不到的方式，敲响了我的院门。
这天下午，门外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动静，伴随着陈嬷嬷刻意拔高的、带着几分讨好意味的声音。
“大小姐在静养，老夫人您怎么亲自过来了？
有什么事吩咐老奴一声就是了。”
老夫人？
我脑中立刻闪过相关信息——镇北侯府的老太君，原主的亲祖母，侯爷的亲生母亲。
因早年丧夫，独自将儿子拉扯大，在府中地位超然。
但近年来因年老体弱，尤其是一年前最疼爱的嫡孙（我那位便宜哥哥）意外夭折后，便深居简出，几乎不管事了，连晨昏定省都免了。
她怎么会来我这个“失德”孙女这里？
青黛也紧张起来，小声说：“小姐，是老太君……”我示意她扶我坐起身，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襟。
不管来意如何，这位老夫人，可能是我打破目前僵局的一个变数。
帘子被掀开，一位头发银白、面容憔悴但眼神依旧锐利的老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。
她穿着暗色的锦缎袄裙，手里挂着一根紫檀木拐杖，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。
陈嬷嬷跟在她身后，脸色有些不太自然。
“祖母。”
我垂下眼睫，依着记忆里的规矩，轻声唤道，试图起身行礼。
“躺着吧。”
老太君的声音有些沙哑，带着久不开口的滞涩感。
她走到我床前，仔细端详着我的脸，特别是我的眼睛。
我任由她打量着，没有躲闪，也没有原主惯有的怯懦，只是平静地回望。
我能看到她眼底深藏的悲伤和……一种近乎死寂的疲惫。
这是一种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（PTSD）伴发重度抑郁的表现，与她丧孙的重大创伤事件吻合。
她看了我半晌，忽然缓缓开口，问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问题：“琉璃，你告诉祖母……人死了之后，真的能往生极乐，再无痛苦了吗？”
刹那间，整个屋子静得落针可闻。
陈嬷嬷的脸色猛地一变，想开口劝阻：“老夫人，您……”老太君却理也不理她，只是固执地看着我，那双浑浊的老眼里，竟透着一丝近乎求救的光芒。
我瞬间明白了。
她不是来看我这个“不肖孙女”的。
她是被巨大的、无法排解的丧亲之痛折磨得太久，久到快要撑不下去了。
而我这个刚刚“死过一回”（在她们看来）的孙女，或许在她眼里，成了唯一一个可能“知道”那个世界答案的人。
一个首接接触到侯府最高权力者之一，并展现我“价值”的机会。
我看着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，属于心理医生的本能被触动了。
这不是宅斗，这是一个需要帮助的病人。
我沉默了片刻，没有用那些虚无的佛理去敷衍她。
而是用我依旧沙哑，但尽可能温和的声音，反问道：“祖母，您最近……是不是很难入睡？
即便睡着了，也极易惊醒？
脑海中，总会不受控制地想起……想起哥哥在世时的画面？”
老太君的瞳孔微微一缩，握着拐杖的手猛地收紧。
我没有停，继续用平静的、叙述性的语气说道：“您不想见人，不想说话，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，甚至连院子里的花开了，都觉得碍眼。
有时候，会莫名地想哭，有时候，又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，什么都没有意义……”我描述的，是重度抑郁症和PTSD的典型症状。
老太君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，她看着我，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说中心事的震动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？”
她的声音带着颤音。
陈嬷嬷和周围的丫鬟们都惊呆了，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们。
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，只是看着她，眼神里带着理解和一种专业的平和：“祖母，那不是往生极乐的问题。”
我顿了顿，一字一句地说：“那是您的心，生病了。”
“心病，”我迎着她震惊的目光，轻轻说道，“需要心药来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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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姐，她们……她们也太欺负人了！”
她抹着眼泪，替我委屈。
我靠在窗边的软榻上，就着午后微弱的光线，看着自己这双依旧没什么血色的手。
“急什么。”
我的声音依旧沙哑，但比前几天好了不少，“由着她们去。”
“可是小姐，您的身子……死不了。”
我打断她，语气平静。
比起身体的虚弱，我更迫切需要的是理清头脑中的信息。
原主的记忆碎片化且充满情绪，我需要一个冷静的旁观者，帮我拼凑出这个侯府的真实图景。
而青黛，就是这个关键的突破口。
这几天，我一边配合着喝那些效果甚微的苦药汤子，一边暗中进行简单的康复训练，同时，开始有意识地“引导”青黛。
我没有首接问她“是谁害我”，那会吓到她，也问不出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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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青黛，”某天喝药时，我状似无意地提起，“我病了这一场，好些事都记不清了。
落水那天……天气好像不错？”
青黛不疑有他，一边替我掖好被角一边回忆：“是啊小姐，那天日头挺好，您说在屋里闷得慌，非要去园子里的湖边走走……就我们两个？”
“本来是的，后来……后来在湖边遇到了二小姐和表小姐，她们……她们说了会儿话。”
青黛的声音低了下去，带着愤懑。
二小姐沈玉茹，继母林氏的亲生女儿。
表小姐林婉儿，林氏的亲侄女。
“说了什么？”
我慢慢喝着药，语气平淡，仿佛只是在回忆一件寻常小事。
“她们……她们笑话您的琴艺，说您……弹得不如三岁稚童，还说……”青黛欲言又止，眼圈又红了。
“还说什么？”
“还说您占着嫡女的名分，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，连给……连给二小姐提鞋都不配！”
青黛终于忍不住，带着哭腔说了出来。
我放下药碗。
嗯，典型的校园霸凌升级版——宅斗霸凌。
通过贬低和羞辱，摧毁对方的自尊和价值感。
“然后呢？”
“然后您气得转身要走，不知怎么的，脚下一滑，就……就掉进湖里了。
二小姐和表小姐也吓得大叫，后来附近的婆子们赶来，才把您和同样落水的苏小姐一起救了上来。”
同样落水的苏小姐？
礼部侍郎家的庶女？
这里有个矛盾点。
如果沈玉茹和林婉儿是故意羞辱，她们的目的己经达到了，为何原主会落水？
是意外，还是……被推下去的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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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是同谋？
或者，也是受害者？
线索杂乱，但至少有了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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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者，屋里屋外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或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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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来……回来就看见您……”她哽咽着说不下去。
“红玉呢？”
我捕捉到一个关键。
当时屋里只有“我”一个人，红玉是第一个发现的？
“红玉……她当时应该在院子里打扫。
是她最先喊叫起来的。”
时机掐得可真准。
我去小厨房，红玉在院子，完美的“独处”时间。
我心里对红玉的怀疑又加深了一层。
她要么是被人利用了眼线身份，要么……就是首接参与者之一。
正当我梳理着这些纷乱的信息时，“机会”以一种我意想不到的方式，敲响了我的院门。
这天下午，门外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动静，伴随着陈嬷嬷刻意拔高的、带着几分讨好意味的声音。
“大小姐在静养，老夫人您怎么亲自过来了？
有什么事吩咐老奴一声就是了。”
老夫人？
我脑中立刻闪过相关信息——镇北侯府的老太君，原主的亲祖母，侯爷的亲生母亲。
因早年丧夫，独自将儿子拉扯大，在府中地位超然。
但近年来因年老体弱，尤其是一年前最疼爱的嫡孙（我那位便宜哥哥）意外夭折后，便深居简出，几乎不管事了，连晨昏定省都免了。
她怎么会来我这个“失德”孙女这里？
青黛也紧张起来，小声说：“小姐，是老太君……”我示意她扶我坐起身，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襟。
不管来意如何，这位老夫人，可能是我打破目前僵局的一个变数。
帘子被掀开，一位头发银白、面容憔悴但眼神依旧锐利的老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。
她穿着暗色的锦缎袄裙，手里挂着一根紫檀木拐杖，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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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祖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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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走到我床前，仔细端详着我的脸，特别是我的眼睛。
我任由她打量着，没有躲闪，也没有原主惯有的怯懦，只是平静地回望。
我能看到她眼底深藏的悲伤和……一种近乎死寂的疲惫。
这是一种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（PTSD）伴发重度抑郁的表现，与她丧孙的重大创伤事件吻合。
她看了我半晌，忽然缓缓开口，问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问题：“琉璃，你告诉祖母……人死了之后，真的能往生极乐，再无痛苦了吗？”
刹那间，整个屋子静得落针可闻。
陈嬷嬷的脸色猛地一变，想开口劝阻：“老夫人，您……”老太君却理也不理她，只是固执地看着我，那双浑浊的老眼里，竟透着一丝近乎求救的光芒。
我瞬间明白了。
她不是来看我这个“不肖孙女”的。
她是被巨大的、无法排解的丧亲之痛折磨得太久，久到快要撑不下去了。
而我这个刚刚“死过一回”（在她们看来）的孙女，或许在她眼里，成了唯一一个可能“知道”那个世界答案的人。
一个首接接触到侯府最高权力者之一，并展现我“价值”的机会。
我看着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，属于心理医生的本能被触动了。
这不是宅斗，这是一个需要帮助的病人。
我沉默了片刻，没有用那些虚无的佛理去敷衍她。
而是用我依旧沙哑，但尽可能温和的声音，反问道：“祖母，您最近……是不是很难入睡？
即便睡着了，也极易惊醒？
脑海中，总会不受控制地想起……想起哥哥在世时的画面？”
老太君的瞳孔微微一缩，握着拐杖的手猛地收紧。
我没有停，继续用平静的、叙述性的语气说道：“您不想见人，不想说话，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，甚至连院子里的花开了，都觉得碍眼。
有时候，会莫名地想哭，有时候，又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，什么都没有意义……”我描述的，是重度抑郁症和PTSD的典型症状。
老太君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，她看着我，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说中心事的震动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？”
她的声音带着颤音。
陈嬷嬷和周围的丫鬟们都惊呆了，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们。
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，只是看着她，眼神里带着理解和一种专业的平和：“祖母，那不是往生极乐的问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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